[正文:楔 子 狐狸精活不下去了]

我读的第一本狐狸书是列那狐的故事,喜欢得不得了第二本是动物远征队,昏了,不记得看过多少遍

当做杂志的朋友向我约稿时,我理所当然写狐狸。没想到人家不要,要身边谈情说爱的故事。我说:“狐狸精要不要”人说:“要,二奶三奶四奶,快写”

于是我写道:狐狸精某某向女警某某推销化妆品,女警曰:“大胆竟敢拿毁容化合物来卖”狐狸精泣曰:“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个月,你老公连吃饭的钱都没给我,要不然哪敢来找来您啊夫人好歹买点吧。”

这么一写灵感大发,干嘛非要写身边事只要有男有女有那种事,大概就有人看吧狐狸门系列就这么开始了。

妖狐是第一部,有人喜欢就接着发。给点支持,谢谢

我的邮箱是:hnhnhn00187book

惧病毒,很少上qq。

[正文:第一章 杀手追猎狐狸精]

北宋年间岭南与中原最便捷的通路莫过北江,连江与北江交汇处有个古镇叫连江口,此地水急鱼鲜,但如果有谁手撕上百斤重的活鱼,就这么血淋淋往大嘴中塞,那情形实在有些恐怖,让人怀疑他还是不是人类。

迷蒙雨雾中,一个身着蓑衣头戴大斗笠的人,半蹲在连江口的一块礁石上,正如此这般津津有味地撕吃着一条尚在不断挣扎的北江金鲤。而且,他连一点咀嚼的声音都没发出,直接是生吞。

十三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他四周。

吞鱼人头也不抬,只问:“点子踏正了”

周围的主儿们齐齐应了一声。

吞鱼人道:“这一单活,未见得会有多棘手。打点起精神来,祝各位好运。”

这样的话,每次行动前照例会有一次。虽说所有的杀手都是照非人标准训练,力求使他们不再具有人类弱点,但他们毕竟是人,鼓劲的话一听,平地凶劲长三倍。只听那十三道人影又齐声暴应了一下,便如来时一样倏忽消失。

吞鱼人继续享受金鲤,他掏出了金鲤的肝脏,正往嘴里塞,身躯猛一震,沉声问:“魔刀你找鄙人有何指教”

来人发出轻笑声:“指教不敢,只不过请老兄帮个小忙。”

吞鱼人客气道:“柳家庄的人也会有事请人帮忙您老太抬举了。有啥事只管吩咐,要在下替您老绑人还是宰人”

来人又是一笑:“没那么复杂,很简单的事,每个人都会的。”

这语气似乎不太对劲啊吞鱼人把沾满血的两手在金鲤身上抹了抹,站起身:“哦赵大侠的意思在下有些不懂,请明白说。”

魔刀赵成也换了个姿式,闲闲道:“请你死。”

“慢着”吞鱼人发出一声低喝,“合字会虽说干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可本会不曾杀过无辜之人,不曾与名门正派为敌,更不曾得罪过柳家庄吧”

赵成一笑:“老兄少把柳家庄挂嘴上,这只不过是在下有所请。在下不能让老兄去做准备做的事,实在对不住。”

吞鱼人一付难以置信的样子:“想不到你赵大侠也会被一个狐狸精”

“那当然了,若你想得到,咱们就见不上面了。”赵成打个哈哈:“人有时候,不得不去做一些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没法子,请老兄成全。”

吞鱼人不再说话,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黑黝黝的钓杆。

夜色中,这钓杆几乎是隐形的,如幽灵般伸向赵成。半途,钓杆忽然折断,从管子里发出上中下三路暗器,急如星火罩向赵成。

但那一片寒光只是闪了一下便光芒尽敛。赵成还刀回鞘时,吞鱼人也倒了下去,就倒在大金鲤的旁边。

两条消失了生命的尸体,现在看去十分平等。

距金鲤亡命地几里外是连江口河鲜一条街,此地既然处于中原通岭南的要冲,自然十分热闹,镇上大小河鲜舫随便算算都有几十家。荫天小雨,正是温酒食河鲜的好天气,家家食客满座。

近午,江边一家不起眼的河鲜舫里,进来一位挺扎眼的客人。

在连江口这么个地方,要引人注目并不容易,等闲来几个乌黑脸戴大耳环的番客,也没有谁多看一眼。但这个客人虽未着奇装异服,却是让人想不看也难:靓得没天良,那双黑白分明清澈又媚人的勾魂眼,活脱是男人的克星。偏她一进门就霸了一张靠窗的座头,要了一壶烈酒,自斟自饮起来。

宋代重理学,盛产正人君子和贞节牌坊,妇道人家上酒楼已属荒唐,若也跟男人一样旁若无人地据案独斟,简直是大逆不道。但是,老板不够胆赶她,一干男酒客也没谁敢出头正肃民风大伙儿没见过也听说了,这一阵连江口会有如此举止的妖女只有一个,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玉狐杜美美,一个极难缠的淫妇荡娃。

大半壶酒落肚,杜美美的双腮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诱人风情,把众酒客看得目光发直,一个个心里都泛滥起不惜犯罪的冲动。不过,再冲动也没谁敢真有所动。听说妖狐最近心情不太好,她打街头拣来的养女冬儿在这一带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杜美美已经放出话来,有谁能提供找到冬儿的线索,赏银百万

想赚这钱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武林人物私底下议论:“十八九的大姑娘,弄个养女有病啊没了正好,嫁给咱,自家养几个活鲜活跳的胖小子俊女娃。”只是议论归议论,又有谁敢去对妖狐说呢搞不好脑瓜子搬家。

有人推门而入,带进一股风,卷过客堂,令人遍体生寒。

这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汉子,目光如电,即使外行人,也不难一眼看出此君乃身手不俗的武林高手。他朝杜美美望了一望,脸上浮起一抹暧昧的笑容。

杜美美优雅地朝他点了点头,唇角勾起媚人的浅笑,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跑堂的店小二忙送上一付碗筷,又识趣地目不斜视赶紧退下:用脚指头也想得到这两个关系不一般,没准是奸夫淫妇,想早死早投胎才赶打扰人家。

周遭酒客亦十分识趣,连喧哗声都刹那间没了,但开路的却一个没有,个个偷眼看热闹。但见杜美美纤手亲执壶,斟满。那汉子拿起酒杯喝了一半,轻佻地以指托起妖狐的下巴,将剩下的酒送到她的唇边。

杜美美娇笑着一饮而尽,轻启朱唇:“司空大哥,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淫煞断肠花郎司空明,这对淫男妖女玩出当群交欢也不出奇,便有正道中人立马起身结账,来个眼不见为净。

司空明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淫煞,相反他觉得他是一等一怜香惜玉的护花君子。

他牵起杜美美的玉手揉捏着,十二分关怀道:“辛苦谈不上。大哥着实为你担心,我打探到一些对妹子很不利的消息,火龙帮合字会不晓得拿了什么主儿的银子,正布网追杀妹子,连柳家庄的杂碎也在打探妹子的行踪。”

[正文:第二章 这只妖狐命好大]

玉狐杜美美声名狼藉,不光是不守妇道,坑蒙拐骗之类的勾当干得多老了去,后头老追着一帮上当受骗的主儿,司空明带的消息对她来讲实在不算个事。

她斜飞了司空明一眼:“想要小妹这颗脑袋的主儿向来多多,也不差再加上几个。都说红颜不许见白头,早死早投胎。”

司空明给那一眼勾得魂飞半天,恨不得将美人搂进怀中亲热一番,涎着脸道:“妹子可莫这般讲话,心疼死大哥了。妹子这阵抛头露脸太多了些,听大哥一句劝,小心方驶得千年船。咱们这就去水边镇,大哥在那有个藏身地堡,你就在那儿避一阵。冬儿的下落由大哥去打听好了。”

杜美美脸微沉目闪寒光,立马变了称呼:“本狐享福惯了,定嫌贵堡简陋。哼,闹了半天阁下啥线索都没有司空兄的记性也真是太差了些,本狐说过,有冬儿的消息阁下再来见本狐。您请罢。”

“一想到姑娘,在下连祖宗都忘了。”司空明邪笑连连,“都说女人的脸是三月天,果然说变就变。美美,你无情区区却有情,你不跟着咱一道走,叫人怎么舍得下”

“妾身这厢多谢了。”杜美美抿了抿嘴角,凑过去耳语道:“只不知你这冤家凭啥拖了妾身跟你走,断肠散还是万应散”

司空明一惊,旋即发现全身都不劲:“你”

“司空大侠,你拿了谁家的银子来对付妾身”杜美美灵活的眸子转了转,“罢了,不说这个。拿了东家的银子又去赚西家的银子,这等好事妾身一向也是挺有兴趣的。唉,相交一场,往后自个多保重啦。”

司空明脸色惨变,手撑桌面想站起身,却哪里能站起。他极不甘心地呐呐道:“怎会如此怎会可能”

“结账。”杜美美冲店小二叫了声,抛下块碎银在桌上,笑道:“大哥呀,他们一定给你服了啥子解药吧据小妹所知,万应散的解药世上还没配出来呢。防的法子倒有,小妹碰巧知道。”

这几句话她没压低声,满堂酒客皆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瞧好戏的众酒客如没头苍蝇般夺路狂逃:万应散随风传,它不是毒药胜过毒药,只要沾上就会成废人。

杜美美扫了眼空荡荡的酒楼,吐了吐舌尖,十分温柔地抚了把司空明的脸,然后身子一拧,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妖狐去得不远,就是到镇边过去一点的山谷里逛逛。

她进入山林后,小雨已经收往雨脚,只有散不去白雾四下飘动,悠然若仙境。

北江之畔草木葱茏,怪石嶙峋,是那种藏人容易找人难的地方。若一身绿衫行走其中,恰似穿了隐身衣。

杜美美也不知几时换的行头,葱葱一身绿,乃短打之装,外罩一袭披风,连头蒙住,只留两只眼珠骨碌碌转,那侧耳聆听时的神态,跟林中的野生动物没啥两样。

一只松鼠打树枝中探首望望她,不太感兴趣似的低了头继续啃果子;有条黑蛇竖起身似要发威,又改变主意嗖地缩回杂树丛中。空气中幽幽淡淡的草香飘送,一切是那样安谧祥和,又隐藏着杀机。

她走到一块巨石边屈身坐下,像是在歇息,又似在运功打探周围的动静。

远远地,有一双烁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片刻,像是做出了决定,发出小鸟婉转的啼鸣。

啼声才起,七八统火药不分先后一起飞向巨石。

就听巨响连连,石溅树倒,扬起一片烟尘。但从连江口镇听来,也不过就是猎人在山中狩猎,炸响了火药。有的酒楼老板还在想,今儿不知又有什么新鲜野味送来。

烟尘未散,一个五短身材满头乱发,脸上顶着朝天鼻长着一嘴獠牙的那么一号人物从浓绿中冒了出来。冷丁一瞧,像个山魅。不过,人家说起话来却是十分斯文,大约是个啃过些书本的山魅吧。

“妖狐在上,青煞老五这厢有礼了。你有此劫,只怪你不守妇道,乃淫妇荡娃。武林有你,永无宁日。火龙兄弟将你铲除,虽说是拿银子做事,却也是为了武林道义”

“行啦行啦老五,对着只死狐狸罗嗦个啥快拣个信物回去交差。”

老五却不肯草率了事,又深施一礼:“得罪了妖狐,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在下本不该取你所佩之物,只是不拿一样走,无人信你已粉身碎骨”

“老五,你有完没完”老二压不火,大吼一声蹦了出来,直接奔那堆渗出鲜血的碎石而去。

谁知尚离两丈多,给一个青衣蒙面客截住了。火龙老二脾气暴,当下怒喝:“蒙头蒙脸不敢见光的鼠辈,敢情是妖狐的同伙么吃二爷一杖”

火龙帮火药厉害,武功却未必一等一。来者不闪不避,刀锋横起硬封铁杖,撞击声随着爆飞的火花四荡。那人乘着回震之力凌空倒翻,又快又恨地抡刀直砍火龙老二的头颈。

这一刀来势凌厉诡异,眼见老二就要做刀下之鬼。老五大叫一声,霍然半旋,一把黑漆漆的铁铲硬截刀势。

那刀却像长了眼似的半途转向,一家伙就将火龙老五握铲的手斩了下来。接着,此人足尖在那往地下落的血手上点了一下,刀峰反穿,仍是将火龙老二砍了个身首异处。

火龙老五魂飞魄散:“你,你,不是人”

说对了,杀手本就划归非人一类。来者晒笑一声:“莫怪,要怪就怪你们不该抢合字会的生意。”随手一刀了结了老五。

这前后,林子里接二连三传出惨号声,惊起群群飞鸟。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山林又安静下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看那样子,火龙兄弟是全军覆没了。

“夺魂刀,拣一样妖狐的信物。”有人发出命令。

使刀的蒙面人应了一声,纵身掠向碎石堆。

忽然,他发出一声惊叫:“狐狸”

怎么回事难道在那么多火药的狂轰下,杜美美还留得性命那可真是一只妖狐了。

然而潜在林中那班杀手,没有一个信邪,发令声暴起:“追魂豹,跟上”

[正文:第三章 她真的是个妖精]

又一道青影掠出来跃向杜美美丧生的碎石堆。这堆碎石已经给前一位扒开了,老天,真的有只狐狸头在里面狐狸的身子则粉碎了,肠爪皮毛散乱地夹杂在碎石中。

“她她真的是个妖精”追魂豹倒吸冷气。

志怪传说中都讲妖孽之物一死原形现,不信邪的杀手们不得不承认现实。

夺魂刀强自镇静:“妖精又如何,一样粉身碎骨且找找她身边饰物。”

“何必找呢妾身双手奉上就是了。”随着一声娇笑,已经“粉身碎骨”的杜美美俏生生冒了出来,只是那件披风没了,一身劲装将她诱人的身材勾勒得凸凹跌荡。

这一下,就算合会字众雄胆子有天大,也一个个脊背冒冷汗。夺魂刀追魂豹翻身倒掠出丈远,异口同声喝道:“你是人是鬼是妖”

杜美美好整以暇,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甜蜜笑靥:“二位大哥说的啥子话妾身这副模样有何不妥么”

虽说三魂七魄惊掉难归位,但杀手训练可不是白练的,夺魂刀大吼:“管你是何方妖物,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随着一声暴叱,他腾空而起,那把锐利的尖刀直奔杜美美脑门而来。追魂豹也不甘落后,吼叫:“去死吧”单足点地,形若鹰隼般挥剑扑上来。

这班主儿果然凶悍,所使招式根本是不要命的打法:没法要命,虽说合字会从来不收死契金,完不成任务只是重罚赔钱,可这只妖精岂会容他们把她的真面目说出去

杜美美不是火龙兄弟,没那么好收拾。但见她手中那条闪着玄光的长带一挥,凝成一个大圆圈,湛蓝的寒光朝外扩散,恍若千百残月坠落,荫凉的力道绵绵涌动。

夺魂刀追魂豹齐声怪叫,翻腾旋闪,跌出十步开外。

两人摔个嘴啃泥,却不惊反喜,大呼:“她是人”

杜美美噘了噘嘴,老大不高兴道:“妾身自然是人生父母养的,虽说想修仙得道,现眼前尚未修成正果嘛。嘿,一件披风罩着一只捆了脚的狐狸,瞒过了火龙兄弟的眼,想不到也能瞒住合字会各位高手,咱们可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呀。”

话一说穿,就跟变戏法穿邦似的半点不稀奇,无非是她本来就抱了一只捆好的狐狸,乘着那一蹲自个儿借草木遁身,炸死的自然只会是一只真狐狸。

知道是这么回事,等闲高手准会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那就正好中了杜美美的鬼计。但合字会杀手并不在乎丢不丢脸:当杀手丢脸不算啥,要紧的是完成任务。

洞箫声起,十三个青衣蒙面人将杜美美圈在了中间,各色长剑砍刀配合默契地向她身上招呼。

“这不是众星捧月么妾身如何担当得起太荣幸了”杜美美一手挥带,一手软揉额头,做出万分头疼的模样。

“是我们兄弟的荣幸。”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发号司令者,声音平板不带半点感情,“瓦缸不离井前破,今日不死不散。”

此言一出,杜美美脸色凝重起来,她知道合字会不收死契金,本想令他们知难而退,谁知人家不领情。没法子,只有拼命了,她冷笑一声:“好说,各位请了”

“慢来慢来。”林子里又转出一个人来,山民打扮,五官乏善可陈,是那种见上十回面你也不一定记得住的人,但他腰间那柄厚重到抢眼的宽刀,凡在江湖中走过几天的人都有耳闻。只听他慢条斯理道:“一帮大男人围歼一个小女人,太逊了罢”

杀手头目轻咳一声,彬彬有礼道:“魔刀赵大侠您老要单挑妖狐么好说,我等退后一步,为赵大侠掠阵。”

赵成不过二十来岁,尚未娶妻,大约讨厌被人叫老,眼皮一翻曰:“朋友,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在下心中诸般想法不要这么急煎煎乱下定论好不好”

杜美美眉开眼笑,娇嗔道:“小赵,今儿死到哪块去啦还当你不来了呢这几日多承援手,一事不烦二主,快帮本狐把这干人王全打发了。”

众杀手再想不到这个两人会是一路的,魔刀赵成乃赫赫有名的大侠,居然会跟妖狐走一路更荒唐,自家居然想借赵成之手灭妖孽,这真叫求菩萨拜到了阎王殿

但合字会杀手均非等闲之辈,见情形不对,半句废话没有,立马分成两拔,五个扑向杜美美,七个杀向赵成。

但见山林里人影奔掠如飞,寒芒缤纷赛雪,喊杀声直震得林梢打颤野兔狂奔。

杜美美不敢待慢,一手执带一手执剑,剑若走弧带似游蛇,闪击挥划圆光叠现,无形的劲道回绕澎湃,五个杀手谁也不能近她一丈以内。

赵成则是大开大合没什么叫人惊叹的招式,那张面孔亦丝毫不带杀气,仿佛在武场练习一般,只是每挥出一下必有血光喷洒,人命在这把刀下,怎么看怎么贱价不值钱。

不大功夫,七条人命留在了山林里,而他老兄那柄刀上却血迹全无,真是一把好刀。他朝杜美美那边瞟了一眼,不耐烦道:“杀来杀去还是五个,你玩儿呀人都说你是妖,拿出点妖劲出来好不好”

杜美美恨声连连:“他们的武功说强不强,说弱不弱,麻烦得紧。”

赵成摇了下头,心知此女不是仁慈,怪只怪她身怀大连环功,这种武功有突出优势,特点是功力随对手的发功而增减。如果对手武功强到一定程度,她反噬回去,轻易就能干掉对方。但对手是小虾,她也没办法爆发出自己的功力。简而言之,大连环功是江湖一等仁慈的武功,自保有余,杀人却欠些。

没法子,他还有要紧事,只好挥刀入阵,帮忙打发那几位不死不休的死士上路。

山风吹动,阵阵血腥味引来肚饿的野兽,今天它们有一顿美餐了,顺便也就打扫了这一片修罗场。

杜美美和赵成并肩走在山间小径上,问:“小赵,你说要我帮个忙,到底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罢”

赵成笑笑:“很简单的事,谁都会做的。急什么到了你就知道了。”

[正文:第四章 靓仔没胆去做鸭]

时间:21世纪。地点:广东某工地一个工棚。

“时间好似流淌的河水,正常情况下从上游以一定的速度流向下游,但若遇上礁石打起旋涡,就可能会改向。我们生存在三维空间,多重空间由许多三维空间构成。如果其他空间的智能生命闯入人类生存的空间,有可能被当成仙,也有可能被当成魔。”

高焕生躺在宿舍的床上,信手翻着这本过期的杂志,一点也提不起兴致。tmd,果然有仙魔,绑一个卖到食街去,不知那些啥都敢吃的食客肯付几文。

想睡一下,其他人打牌的吆喝声又很吵。他心里烦透,南来打工两年多,换工换了五六回,建筑工地干过,流水线上干过,服务员当过,就是没一样能干长。怪不得谁,不过一个初中毕业生罢了,还老想发财,钞票却硬是不肯钻进他的腰包。

想当年不是不能上高中,也许还会有希望考上大学,老乡一个电话把他勾了来。跟一群“兄弟姐妹”在出租屋啃了半天红薯,正在背诵领导刚教的诗“挣的钱翻一倍,可以回家打老婆;目前挣的钱拿回家,只能被老婆打”,工商局的杀了进来,他才知道同窗说的直销其实是非法传销。家是不敢回了,小子南来前盗了老爸跟人合伙做小生意的钱,若回去,轻则挨顿暴打,重的话,老爸较真可以送他进局子。

这两年他有钱就本着良心寄回家,老妈在电话里哭叽叽要他回家,可回去能干啥脸朝黄土背朝天种地有时他十分恨祖宗,怎么跑到深山里安家高家村老祖是举人,还是某科举人头名“解元”,可惜生不逢时遇上宋室南渡,跑到武夷山区躲灾。又不跑到正点风景区去,居然是在江西这边的武夷山区余脉中,荒凉地头到今天也只是小村子,除了考上大学没别的出路再过五十年,也不会有康庄大道通到破村去,没可能变成工业区。

而读书又不可能了,心早野了。没法子,混吧,又混到建筑工地上来了,还是靠老乡担保。初来时包工头斜眼训他:“靓仔,工地上面孔好没用,这一行辛苦,你做不做的”心里气得要命,还得一个劲陪笑脸:“做的,您给个机会,我什么苦都能吃。”无非拉砖抬钢筋搬水泥,又不是没干过。只是他不甘心,凭什么别人能发财老子就不能发财再说工地上很难讲可以做多久,比如昨天材料不到位,今天又停工一日。

烦心事越想越烦,高焕生翻身坐起,将身份证毕业证以及准许在广东打工的绿卡一块塞进衣兜,决定上街转转,看看能不能撞上好运。

正朝工地门口走,一个工友叫住他:“来了条女,十块钱上一回。”

高焕生手一伸:“拿来。”

工友傻眼望着他,忽地回过味,骂道:“衰仔,吃软饭上街去卖”

高焕生未接腔,顾自往前走。这王八蛋老在工地拉皮条赚外快,害得他只敢在水龙头下冲凉,生恐一个不小心染上性病。治性病贵得紧,他可没这冤枉钱。

“焕生哥上街么我也正要去,一块走好不好”在厨房帮手的同乡春花追了上来,她大约目睹了方才那一幕,满眼含情脉脉。

说起来高焕生在工地上算蛮洁身自好的一位,不嫖不赌不抽不喝酒,也难怪春花中意。高焕生对她却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他的志向是大众理想:发财,心思基本被发财梦占满。不过孤寂的日子有个女孩软语送温存也不坏,便点头道:“好啊。”

两人顺着北江慢慢散步,正处雨季,北江的水又急又浑。他们一路走一路看沿江电线杆上的招聘启事,最勾人的招贴是聘“公关先生”“公关小姐”,什么月薪一万,奖金另计云云,好像钞票半空乱飞。

只是他们来了不是一天两天,早已明白那十成十是陷阱:运气不佳,刚到手的汗水钱全交报名费,运气惊人,荣任鸡鸭。

霉运当头时高焕生也曾赌气地想:实在混不下去就当鸭去当然只敢想想,并非有多强的道德感,他是贪生怕死担心染上艾滋客死异乡。

正走着,一个卖花女童拦住两人的去路:“大哥,卖枝花俾姐姐啦。”

这女童脑袋大大,有双乌溜溜的圆眼睛,说不上漂亮,却一脸精灵,挺招人见待。但高焕生并不想花那个闲钱买花,扬手赶她:“去去,不买。”

卖花女童都不好打发,这一位更执着,亦步亦趋跟后头:“大哥哥,姐姐多靓呀,买枝玫瑰俾姐姐啦,姐姐会好喜欢的啦。”

打工人知打工人的钱挣得辛苦,春花心里一千个希望焕生哥给她买枝象征爱情的玫瑰,还是帮手赶女童:“你去找别人啦。喏,那边那对,肯定会要。”

“姐姐也要,姐姐拿枝玫瑰会更靓,人人都会羡慕姐姐。”女童声音甜得滴蜜。

高焕生偷眼飘了下春花,觉得自己要给这女童打败了。恰这时,后头传来喊叫声:“打荷包有人打荷包”

高焕生回头一望,见一辆摩托车直朝自己这边冲来,上有两人,皆尖嘴猴腮,一望就是白粉仔,坐在后头家伙手里紧抓着一只上了保险的男式公事包。

高焕生心一动,若这包是个大老板的,那

心有所动身有所动,他飞身跃起,一脚踢向摩托车。可能真是撞大运了,摩托车竟给他踢翻,后头那位一个跟头摔在江边,生死不明。

高焕生猛扑过去,打算把这家伙压身下建奇功。不料白粉仔命好大,一手撑地,一手摸出支手枪冲着他就放。

我的天想退也来不及了,高焕生叫苦不迟:这回小命玩完了忽然一股劲风将他扫向一边,他只来得及看见来者是那个卖花女童。

刹那间,高焕生白粉仔和卖花女童一起落进了北江急流中。

公文包倒是落在江边,春花拣起来紧抱胸口,一边没命大叫:“救人呀救人”

当闻讯而来的警察路人和失主奔到江边,江水中只有白粉仔在扑腾,高焕生和卖花女童踪影皆无,大约已被急流冲走了。

[正文:第五章 藏霞洞里藏俊男]

时间:杜美美遭遇四次猎杀的次日。地点:粤北。

载着杜美美和赵成的轻舟抵达飞霞山,满天朝霞正在这一片连绵山脉间流动,远望近观如梦似幻。

杜美美随着赵成登岸,走了不一会儿便疑惑道:“去藏霞洞小赵,你弄什么玄虚出尘子要找我,为啥不自个来”

江湖中人都知道,藏霞洞观主出尘子道长跟妖狐交情非浅,若他有事找杜美美,要赵成巴巴儿跑来干啥

赵成未作正面回答,只笑道:“你这狐狸就是性急,一会不就见分晓了”

藏霞洞离山脚不远,说话间已到了观门口。守门小道童一见他俩,忙喊:“师傅,杜姑娘来了”

杜赵一进门,便见出尘子急步迎了过来,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赵老弟好本事,还真把杜姑娘找来了。”

赵成微叹:“是杜姑娘慈悲。我家七少爷现在如何了”

“放心,这回的苦头已经过去,在后房歇息。”出尘子含笑宽慰,又言:“说来也巧,贫道正有事跟杜姑娘说。”

杜美美询问地望向他,他却没再言语,只顾往里走。赵成便与小道僮扯闲话,远远拉在后头。

眼见赵成拉得老远,出尘子还是以传音入密相告:“美美,前两日我坐禅时看到冬儿,她好像给困在一个地方,仔细看,很像七星伴月那片山。”

杜美美一愣,“七星伴月”属于与她颇有交情的圣手紫姑,怎么冬儿会给困在那里江湖中人心叵测,至交好友也不敢全信。她紧张地问:“冬儿给紫姑关起来了”

出尘子道:“跟紫姑无关,冬儿是自个不小心掉在一个山谷里,还是那付神气活现的模样。她身边有两个伴当,瞧她呼来喝去的,跟猴头似的威风。”

大约想起冬儿平日举止,杜美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担忧:“但愿跟紫姑无关。这个老太婆,弟子一大堆,还总说缺一个能继承她衣钵的弟子哼,休想打冬儿主意,我绝不会把冬儿给她”

出尘子大为不屑:“拉倒吧,你那个宝贝养女,只有你当个宝,说不定白送人家,人家也不要。我悄悄告诉你,是怕那丫头已经干下人家吃不消的事,她啥事不敢做紫姑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杜美美难堪,只带冬儿来过一回飞霞山,并没让她进藏霞洞,不晓得怎么搞得其它庙观死丫头都不去,偏盯上了藏霞洞,把观中桃树李树折腾得三年别想结果子。

呶了呶嘴,她不乐意地护短:“冬儿就是好玩些,美美都赔过不是了,还说要不美美替你挖一颗千年大桃树来吧。”

出尘子失声叫道:“不要果然有千年大桃树,一准成精了,莫害我”

杜美美斜眼看他:“我就是千年大桃树变的,吓死你。”

赵成追上前,讨好道:“杜姑娘若是修成的人身,那已成仙成圣,心如菩萨,道长何需担忧,只管接着杜姑娘送来的桃仙子。”

出尘子哼哼哈哈:“赵老弟本事大,赵老弟接桃仙子回家吧。也只有你,能将杜姑娘请来啊。”

杜美美思及前事,玉容略沉:“本狐挨惯了骂,大侠可劲夸,本狐心里直发毛。两位谁来说说,喊我来为着啥事”

作解释的自然是赵成,意简言骇:“五毒帮副帮主琼姑对我家七少爷下了蛊,逼他入赘。恳请杜姑娘出面求圣手紫姑救命。”

我的妈杜美美差点跌个大跟头,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嘿嘿,你说的很简单的谁都会做的事,就是这件事”

赵成满脸赔笑:“不过就是求人嘛。杜姑娘,千万救命。”

杜美美很想把他那张笑脸砸成五花脸,但她觉得用自己春葱似的玉手去揍他,实在是太抬举这混账了。

就在杜美美的粉脸一阵青一阵白时,楼梯那边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大哥,是杜姑娘来了杜姑娘一路辛苦,柳晓青见过杜姑娘。”

杜姑娘傻傻地站那儿发呆,好看的男人她见过不少,没谁会像眼前此君这般叫人心神俱震。大宋重文轻武,说到美男子,总让人联想到“玉树临风”的白面书生,柳晓青却不是小白脸,全身上下没半点脂粉味:双十年纪,个头很高,皮肤深棕,是太阳晒出的那种健康的肤色,一身肌肉紧绷,朝这边走来时如野豹般敏捷,那张脸却又温柔得令人难以至信,嘴唇有梭有角,鼻梁高挺,幽深的俊目一闪一闪,绝对有资格推翻任何娘们春闺梦里人

宋代重海贸,巨商大户纳番邦美女为妾的并不罕见,显然柳庄主也有个番邦美妾,呆子都看得出,柳晓青不可能是纯种汉人,单是那对能淹死人的海蓝色眼睛便不是汉种。这样一位美男子,竟然籍籍无名,也许是他从未出来行走过吧。

出尘子忙着招呼三人入茶室落座。赵成察言观色,知道求医有指望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又有几个女人过得了美男关他使尽手段把杜美美拖到这儿才道明原由,指望的就是柳晓青的色相发挥作用,不然杜美美铁定一口回的死死。

香茗奉上后,杜美美皱眉问:“柳七少怎么招惹上了琼姑她怎么也有三十多,如何够胆强占柳家庄七公子”

柳晓青倒也坦白:“是我举止不妥。我赵大哥在海南有产业,我想见见世面,蒙家父准许前往海南。路上遇到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人,她谈吐不俗见知广,我跟她聊的挺投缘,见她孤身一人,便让她搭顺便车。一天晚上,我们有了肌肤之亲。这是不应该的事,我很后悔,可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谈笑自若。我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哪晓得分手时,她告诉我,说她是五毒帮的副帮主,已经对我下了情蛊,给我一年时间,让我禀明父亲,入赘五毒帮。她说情蛊前半年每两个月发作一回,此后一个月发作一回,最后两个月十天发一次,直至万虫嚼身而亡。”

他惨然一笑:“现在是第五个月。我深知家父为人,他宁肯我死,也不会许我入赘五毒帮。可我不愿死,我还年轻,不甘心。”

[正文:第六章 偷情谈生意两不误]

有那么句诗“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生死相许”,它足以说明“情盅”是什么玩意,那是将自家的性命和“盅”联在一块:含情而落其功百倍,寻常苗女下一个情盅,中原人都鲜有人能敌,何况五毒帮副帮主所下。

柳家庄七少爷怎么会招惹上此等倒霉事真叫运衰

不过,这件事也透着怪异,宋人十五六岁结婚寻常,除非是家境艰难或者江湖异士才有例外。柳晓青是大家公子,且不是江湖中人,年届双十定已成婚了,怎么琼姑会要他入赘总不能打谱让他把夫人休掉吧

杜美美转着茶盅,问:“柳七少的内人已故”

赵成代答:“是啊。七少爷十岁时跟一位姑表小姐定了亲,那会小姐两岁,说好等她年届14岁时迎娶,谁知年前小姐一病而亡。老爷说表小姐新亡,马上给七少爷另外说亲事不好,这事就拖下来了。”

柳晓青叹道:“是我不好。琼姑曾问过我家中有没有妻室,当时我看她的样子像是要给我说媒,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说家父对我有安排,我不能在外头谈亲事。若我干脆讲家中有妻,琼姑大约也不会起那念头。”

世间事总是这样,如果柳晓青替自己辩护,或者失口否认他跟琼姑有过一腿,那多半令人反感,也叫人不信情蛊可不是能随便下的。但柳晓青平实道来,任谁都会想,一个像琼姑那样的女人,要诱惑一个毛头小伙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实在诱惑不了,下点春药就达到目的了。何况看那琼姑的意思,不只是光要一个柳晓青,而是要跟声名赫赫又神秘莫测的柳家庄攀亲,心思深得很呢。

杜美美放下茶盅:“这事急也急不起来,好歹还有时间,容我仔细想想。”

赵成急抱拳:“杜姑娘能这样讲,我们感恩不尽,肝脑涂地也”下面本来还有一长串说词,给玉狐凤目一瞪全吓回去了。

要“仔细想想”杜美美进了上等客房,才梳洗完毕就听到出尘子敲门。

“进来呗,门又没闩。”杜美美斜眼看门,不明白这家伙为啥老喜欢装正经。

出尘子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佳人俏立在窗前,满头青丝披散,衬着那嫩生生的手臂,活色生香他赶紧镇定心神,这才没有失态。

杜美美含娇带嗔问:“你是替那傻小子来说项的么哼”

出尘子干笑了一声:“我是不是该吃醋得了,美美,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方才听赵成说火龙兄弟也出山猎杀你,火龙兄弟并非杀手,向来潜心做火药,不大与外人往来。什么人请动了他们美美,你是不是惹下大麻烦了”

杜美美眼圈一红,满心委屈道:“我就不懂了,大麻烦小麻烦怎么分我又没有宰过谁凭啥都记在我头上就拿今儿的事来说,司空明对我下万应散我也没宰他,他自食其果失了武功,听说就在桌边给人砍了,这能怪我火龙兄弟是合字会的人杀的,合字会的杀手是小赵宰掉的,你只管听着,全会变成死在我手上”

出尘子无奈,宠溺地瞅着她:“你有理,常有理。唉,我晓得说也是白说,像你这年纪时我也是啥麻烦都不怕,如今却爱上这片山色。美美,你要是觉得累了,就来这儿歇歇脚,好歹藏霞洞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

杜美美心一暖,江湖中能信任的人不多,这位算一个,正因此她不想把麻烦带给他,能收心退出江湖不容易,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应该有善终。

见出尘子要离去,她纵身扑过去:“坏死了人家心里七上八下,都不陪我说会话。”

出尘子急将门关上,讨饶道:“好美美,替我在徒弟面前留点面子。”

杜美美指尖在他胸前挠:“要面子还是要里子哟,还是面子紧要,大道长快些走,免得我坏了你的道行。”

出尘子哪还走得动,挣扎道:“我有正经话跟你说,你要是为冬儿担心,这回可得带多些礼物上七星伴月,她把人家的千年人参当草根啃了,我都不出奇。”

杜美美不悦,小蛮腰一扭,两条粉腿盘上他的腰:“还说冬儿左不过弄坏你几颗树,我赔给你弄两颗千年树来,一颗大桃树,一颗大李树”

出尘子再难抑欲火,掀开她的纱衣揉弄,低声道:“看你敢我只要这两颗小樱桃。”头一低,含住她胸前蓓蕾深深地吮吸。

娇吟声起,杜美美有些恍惚,在她眼里这个令她快乐的也就是一个男人,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披件道袍披上道袍就要装成禁欲,私底下还不是一回事

长夜在欢愉中流动,出尘子一夜没出客房,面子里子全失光。其实他跟杜美美怎么回事连扫地的小道童都知道,亏他还能板起面孔装模作样。

得到滋润的杜美美精神焕发,次日用过早餐,正儿八经与赵柳谈生意:“我替你们去趟七星伴月,你们跟我一块上山罢。丑话说前头,二位都清楚,圣手紫姑山门大开,却从不打悬壶济世的招牌,她出手治病是要钱要粮的,没钱没粮就得替她干活。但钱给的再多,她老人家也不一定治蛊,治蛊是跟落蛊的人作对,尤其情蛊,玩命的勾当。就我所知,她还从来没有出手治过情蛊。你们要有准备,就算我尽全力说项,也不一定能让紫姑出手。”

柳晓青道:“我明白,这事也只能是但尽人力,且听天命。”说着话取出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杜姑娘笑纳。”

杜美美老实不客气接了,用手捂起来细观,果然是上等货色,闪动浅绿的光华。

那头赵成又道:“柳家庄虽薄有资财,七少爷的事却不敢让老爷知道,求医之资只能私下设法了。杜姑娘,你看两斛合浦珍珠加一千斗谷粮可够”

杜美美不由屏住了呼吸,合浦珍珠价值连城,人们形容某位海商成巨富,便是“合浦珠还”,这宝物,只怕是赵成私下用那柄魔刀挣来的。

过了片刻,她方笑道:“照我说够了,谁知圣手紫姑如何想”

赵成一咬牙:“只要紫姑肯出手,除财物奉上,赵某愿入死亡谷”

[正文:第七章 小狐女的劣迹纪录]

七星伴月的死亡谷,是圣手紫姑训练手下死士的地方。

紫姑虽以医立世,可这种年代就算当上御医,小命也捏在人家手中,皇帝一句话,脑袋分分钟搬家。故此紫姑霸山作化外之“王”,无非多给官府一些地头税外加贿金。官府乐见穷山夷人有进贡,正儿八经封紫姑的挂名丈夫为七星伴月“里长”:肯定是挂名的,还是易容的,否则无法解释几十年了,紫姑由大姑娘变成老太婆,“他”却从结婚到现在一直是四十来岁的模样。安了官府还有江湖,北江一带土匪多得紧,更别说江湖中门派林立,如果没有保家死士,以紫姑的医术早就给别帮别派捉走,甚至整个七星伴月给人铲平。

死亡谷陪练高手有两个来源:一是到紫姑这里求医,身上钱财不够,只得医好后入谷一年半载的江湖人;二是侵犯紫姑不幸失手被擒之辈。后一种也不会一世被囚,三年五载还能活下来,照放。于是死亡谷大名随着他们传遍江湖,令人不敢对七星伴月妄动干戈。

死亡谷有点像巨大的死火山口,但四面峭壁陡得多,近乎垂直,翻越是不可能的,只有一条平时关闭的通道出入:每隔半年,紫姑便放一批经过特训的弟子入谷历练。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死亡谷一个浅浅的大石穴中心升了堆野火,火上有个树枝搭的架子,一根木条穿着只拔光了毛的大雉鸡,烤得肉香四溢。

石穴四周了无遮拦,里头的动静打老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说话声也传得老远,就听一个脆脆的声音在那儿说:“师傅,您就别藏私了。要是再不好好地教您的徒儿和徒孙,您老人家可就要活活饿死了。”

就这话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家伙,上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了条短短的草裙,圆圆的大脑袋上戴着圈山花扎的花环,活脱小野人,没法怪她不懂孔夫子的尊师之道。

有个男人萎顿地躺在一侧,头发乱如草,嘴边稀疏的花白胡须也是又乱又脏,怎么也没法跟那个衣衫永远光鲜以坑蒙拐骗名扬江湖的鬼秀才联在一块。

可怜的鬼秀才有气没力地翻了个白眼,喃喃道:“死就死罢,是老夫早年做多了孽,才会现世报栽在你这臭丫头手上。”

小野人一蹦老高:“师傅,您这叫什么话本丫头还虐待师傅了不成自冬儿跟冬儿的徒弟拜您老门下,可劳动您老一根手指头去弄吃的话说回来,不劳者不得食,师傅要好吃好喝,总得拿出点压箱底的东西来教咱们。”

她将雉鸡在火上翻转了一下,又朝上刷了点盐水。哇塞,香味更诱人了

鬼秀才吞了吞口水,语气软了下来:“小狐狸,你一日要学四十个字,快五个月了,老夫肚里的东西都给你掏光了”

小野人嗤之以鼻:“少糊弄人本丫头算得清清楚楚,最多时一天才学了四十个字,少的时候不过二十三个字,昂巴郎当总共学了五千一百六十七个字。汉字少说有一万多,这一半都不到呢”

旁边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面露不忍:“冬儿,他不过是个秀才,又不是状元,没可能识得上万个汉字,说不定他真的就这水平。”

此人说的是鬼秀才听不懂的一种语言,但看那讲话的神态便是在说情,鬼秀才不由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冬儿却火大了,照他就是一脚:“高焕生,为师跟你讲了三万遍,只要不关咱们的秘密,就得讲这里的语言。哼,你当明天就能一跟头栽回你的来处呀说不定你要在这边呆一世练功,好生操心自己,想不死在这谷里,想不挨蚊叮虫咬,乖乖把为师教你的功法练好”

她把雉鸡取下来撕成两半,一边大一边小,小的那边丢给高焕生:“快吃,吃了马上给本丫头苦练”

该童给自己弄了个师傅,又弄了个徒弟,鬼秀才不敢认账,高焕生不爱认账,可打不过小狐狸,只好忍气吞声。高焕生同情地望了鬼秀才一眼,埋下头消灭手中美味。

冬儿咬了一大口鸡肉,嚼得滋滋有声,再行演说之能:“好师傅,死亡谷吃的东西太少了,又杯土贵过金。您老看,若是师傅您不幸仙逝,徒儿该如何处置”嘴里这么说着,眼珠转向篝火,似乎很想把鬼秀才穿到木条上去烤。

鬼秀才打了个激灵,小野人是妖狐的养女,这世上恐怕没有她做不出的事。所谓“人困智通”,他一下有了主意:“乖冬儿,像你这样的神童,大约五百年出不了一个。你要学文,老夫肚里墨水真的已经被你榨干了。若说学武,老夫给你当徒弟都不够格。你想不想学点别的什么,算命,歧黄之术,机关,布阵”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冬儿听得耳朵舒服,将手里啃了大半的雉鸡递过去:“师傅请吃。算命那玩意,本丫头不感兴趣。歧黄之术嘛,您老若高超,不必求到紫姑门前。瞧瞧您老,都搞到跑进死亡谷里来玩命徒儿想,机关之类,师傅也未必强到哪儿去,可眼下也没有别人会,且教”

正此时,山谷上空飞临几只硕大的羊鹰,各自爪上抓住一只布袋。冬儿微一眯眼,动如脱免般窜出石穴。

纵横五里的死亡谷,随着羊鹰驾临陷入极度紧张中,每根小草都崩紧了神经山谷在群山之上,又是喀斯特地形,存不住水,土极少,只长了些稀落的杂草杂树,要想在里头种粮自给自足绝无可能。因此每隔十天半月,便有羊鹰朝里头空投食物饮水。为了这有限的水和粮,谷中之人不停厮杀,死了的人又成为别人的食物。

说起来这与野兽没有什么两样,但人是高智商的生物,那厮杀就比野兽残忍许多,所用手段无所不及。故此七星伴月被名门正派视为一个邪恶之所在,江湖中盛传这是邪教星宿派的一个旁支。但紫姑只是以医立世,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又有官府撑腰,更主要自身实力太强,因而也就无人下决心剿灭这股势力。

[正文:第八章 死亡谷原始厮杀]

羊鹰空投队驾临,举谷眼珠发红,冬儿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机警地左右扫视。

前方二十余丈远处,羊鹰抛下的几只大袋子靠得很近,从里头散落一只只套着竹筒的小布袋,那里头装着米酒清水,玉米棒淮山粉葛红薯木薯,各种时鲜水果,还有大块的猪肉整只的鸡鸭鹅等等,食物的香味发出致命的诱惑力。

死亡谷中,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不止身经百战,忍耐力也比一般人强得多。但忍耐力再强都会有个极限,就看谁最先耐不住跳出来了。

谷中地面野生动物,稍大一点的都已经给吃尽,只剩下些蚂蚁和漏网的蛇鼠蛙之类,没哪种再够格与人争食。但空中飞禽大不同,谷外有大片茂密山林,那是百鸟的天堂。它们行事混不惧死,一切凭天性。不一会,一群群野鸟欢叫着光临,打谱好生享受一番。

这还了得立即有密集的石子射向空中,当下打落了一批。尚活着的鸟儿惊叫着振翅高飞,逃离射程。可更多的野鸟前赴后继地飞来,一场人鸟大战爆发。

有人乘隙扑向食物,且等不及地将肉食朝嘴里塞。这一下,人与人的混战也全面拉开。但闻暴吼连连,厉若兽啸,那是聚众人喉管迸出的呐喊,充满狂悍。

一位矮壮结实的仁兄,两手各抓了几只鹅鸭,使出浮萍轻劲脚不沾地飞掠,好几柄短剑射中了他,却只似给他搔了搔痒,看来他练过铁布衫之类的硬功夫。

眼见矮兄就要没入石林矮树丛隐匿起来,斜刺里窜出一个使铲的汉子,他借着俯冲之力挥铲狂砸矮兄的后脑勺。

矮兄听到风声,不敢怠慢,缩头如一团肉球贴地翻滚,将右手食物当武器射出。这“武器”比啥都管用,来袭汉子将大铲往地上一点,身往前赴,一手捞着了两只大鹅。

还来不及高兴,有人飞脚踢向他支身的铲子。汉子落地弹起,一柄快剑当空袭到,将他穿了个透心凉。可使铲汉子也不是软柿子,带剑转身,硬生生将偷袭者的一条胳膊扯了下来,又一掌插下对方胸口。

另一柄剑跟着袭到,削飞使铲汉子半边脑袋,他这才倒地。那边矮子也完蛋了:给一块大石兜头砸上,这下虽有一身横练功夫也不易消受,就在他恍惚的一刹那,有人鬼魅般掠近,手指伸缩间,已从他颈部抓下一大块赤蠕颤动的血肉。

矮兄伊唔惨嚎,一脚踢爆对方的肚子,接着似无头苍蝇东撞西碰,没走上几步便如一堆烂泥仰面倒地,咽喉间多了个冒血的窟窿,什么气管食道里肌,全搅合成一团模糊。

这时,石后杂树丛中跳出四个人,动作一致地收拾食物,且拖了尸身退去。期间寒光连闪,想必是其同伙击退抢食之人。

这伙配合默契的主儿就是七星伴月的受训弟子,论单个武功他们不能说很高强,但就算绝顶高手也不敢小瞧尔等。他们下手狠辣且浑不惧死,专门偷袭抢到食物的人,十回有九回抢食成功,折损也不大。像今天,牺牲两人,半个月粮食解决。

谷中的江湖高手自然也懂的结合起来力量大,不过结合在一块的总是武功稍逊者。

这会儿,有三个汉子抢到了一包干粮几筒酒水一大块猪肉,外带一扎给众人射死的飞鸟,气喘嘘嘘地寻觅藏身处,其中一个的脚几乎踩住了冬儿。

冬儿突然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对方一愕,尚来不及有所动,小野人的手掌便印上了他的胸口,顿时帮他把来不及吞下的薯块喷了出来。

其他两位欲不战而退,才跑了两步就被寒光打翻在地。他们也狠,眼见跑不了,索性将食物抛向冬儿。

冬儿不接,任其落地。她脸上虽然还是那付啥也不在乎的模样,劲力却提到了十成:这种猝闪的寒焰只会是七星伴月的受训弟子发出。

双方僵持了一刹那,有人发声:“冬儿,我们还不好商量吗你拿一块肉走。”

“胡扯你们拿只麻雀还差不多。”发话者高焕生,正纵身朝食物掠去

有冷焰朝他砸去,但砸了个空。可见此君得了小狐狸真传,本事颇了得,也就难怪他虽有所不满,遇事还是与小狐狸共进退。

人影闪动,高焕生已跃入场中,跟冬儿背对背而立。冬儿喝道:“三具尸身归你们”

言罢前倾,旋步,手中一个泛黄的竹筒落地,顿时白烟滚滚,杂树连同土石飞溅,十余丈内一片咳声。

尘埃落定时,地上只剩三具尸身。

北江之畔有七座相差无几的山峰,如天上的七星矗立在一方天地间,相伴位于其间的一个小湖,故名“七星伴月”。放在21世纪,此地属风光名胜,北宋年间却是穷山恶水处,官府许紫姑占山为“王”,实乃无人肯去那地头开荒种地,就算肯也开不出来:这里是喀斯特地形,没啥土。

七星伴月最高峰为七星墩,此为北江沿岸的第一高峰,山顶小湖名字动听:月亮湖。湖畔即为紫姑练药地。

紫姑五十来岁,大约长年与山风为伍,满脸皱纹两腮无肉,中间一只扁塌鼻,个头矮小两手粗大,除了眼睛特别明亮些,跟北江流域的土著老村妇没啥两样。

明丽的阳光下,她正对着挽袖帮忙的杜美美大表不满:“你那女仔又不是国色天香,送给老太婆也不要”

养母也是母,那位母亲都不爱听这种话杜美美气鼓鼓:“哎,您老人家不只一次当面夸冬儿人品好,绝顶聪明又说女仔长得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