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

“对不起什么,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说对不起的是我。”

从此以后便是主仆了,就当是妹妹的诀别礼了吧。

“购物袋里有几盒酱鸭,小竹,我记得有说过买酱鸭给你吃,但是一直没机会,所以……”

“哥哥!哥哥!哥哥!”

小竹再也忍耐不住地哭喊起来,她环起手臂死死抱住哥哥,抱住她最后一个亲人。

文承回头拥住妹妹。

兄妹。

为什么一定会产生感情呢?

哪怕是纯粹的兄妹感情也要被禁锢吗?

不怜惜怎么可能呢,只是一直不愿意放任下去吧。

小竹,其实我们这代人多数都是独生子女。

文承就这样顺着妹妹的头发,用内心对她诉说着。

有时候盼望着有个妹妹可以从小玩到大,但是时代不允许吧。

不过回到现实,哪会有那么亲密的兄妹关系啊。

伴随着妹妹的一阵啜泣,文承苦笑一声,又搂紧了一些。

所以,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有时候有人冲我撒撒娇,大抵也能觉着自己很受欢迎吧,这样一来也很开心。

“哥哥,我错了。”小竹躲在他怀里说。

“嗯?”文承期待她的回答,但小竹没有回答。

说这些干什么呢,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情感呢?

喜欢就是喜欢,又有什么错?阻碍是规则、伦理还是什么?谁也不知道答案。

文承没有妹妹,但小竹是有哥哥的。

小时候的回忆还是那么鲜活,转眼间就变成了金戈铁马。

为什么哥哥会离开的那么早?

为什么亲人族人都不在了,一个个淹没在铁骑黄沙下?

为什么会有将这些情感割裂开的战争?

就算是获得新生的世界,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去质问。

为什么这么多的情感会被束缚?

答案不过是强弱而已。

只有变得更强大,才有资格制定规则,才有资格脱离规则的束缚。

相比于心心念念的父亲的灵魂,此刻的小竹忽然多了一个目标,这并不是英灵和主人的心灵感应,而是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哥哥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所以……

学着哥哥的样子,小竹握了握拳,抬头朝文承露出灿烂无比的微笑。

无论刀山火海,我们兄妹都一起。

嗯!

兄妹俩默契地相互点头。

“哥哥,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早点睡吧。”文承抚了抚妹妹的头发。

“还有,明天想跑步,哥哥有兴趣吗?”

“几点?”

“5点。”小竹抬头注视哥哥。

“下雨怎么办?”

“其实以前战场上经常遇到下雨的,习惯了也就不会感冒了……”小竹明亮地看着文承,“哥哥可以吗?”

文承没有回答,只是一笑。

风雨无阻。

送走哥哥,小竹很开心地回到房间舒展身体。

真是奇怪,哥哥还是叫着,也送他走了,天气又那么阴沉,可为何这样开心呢?

或许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吧,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不管怎样都会开心起来吧。

文承来到楼下,看着笑吟吟却也若有所思的苏濛,忽然松了口气。

大抵会是此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刻了吧,和心爱之人一起。

两个人并肩走在被狂风席卷的昏暗城市中,街道上还剩的零散人群开始奔跑,文承将卫衣搭在苏濛的肩头,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经过的出租车的状态灯。

“小竹……怎么样了?”苏濛没有看文承,只是将朝他那一侧的头发拨到耳后。

“好很多了。”

苏濛不再追问,任由文承握住自己的手,含着一股希望和担忧交织的眼眸注视远处的街道。

文承和小竹的关系,和柳真的关系,都得到前所未有的牢固。

而眼前的柔弱美人,大抵是他最需要担忧的了。

那样虚弱的体质,危机四伏的敌情,怎么才能保护好她?

文承说出了思虑已久的话。

“苏濛。”文承沉重地开口。

“嗯?”苏濛像没事人一样笑了过来。

“我要说服我母亲……让你住进我家。”

“我不同意。”文承的母亲说。

汤月芙,这是文承母亲的名字。

相对于倔强的儿子,汤月芙面对的是更加严峻的挑战。

外面已是大雨倾盆,饭菜已除去大半,而空气骤然冷却。

本以为时机恰到好处的陈词,母亲的反应令文承哑然。

一向温柔的汤月芙忽然靠向椅背,环抱起双臂虚眯着眼睛打量文承,又打量低下头的苏濛。

不管怎样文承还是首先坦白了认了个妹妹的事实,在这点上,汤月芙不打算计较什么。

但“要苏濛住进家”,这句话的罪孽深重之处,低语而出的文承或许没有汤月芙那样了解。

鸡汤还腾着热气,那是汤月芙为苏濛熬了一个下午的,如果是从大雨漫漫的室外从窗户透过去,也可以猜想几分钟前餐桌上的热闹气氛。

“妈,我没别的意思,苏濛身体不好,我只想让苏濛住我们家,我睡沙发。”

文承以为母亲在误解什么,而汤月芙对此却瞪得更凶了。

对于这样的眼神,文承实在不解。

口口声声要请苏濛吃饭的是你,看到苏濛帮我辅导作业就很开心的也是你。

如果是难以启齿的男女朋友关系还并没有确定,但出于友情来帮助苏濛也是喜欢她的你所能接受的吧。

文承就这样不解地注视母亲。

汤月芙将视线落向苏濛,察觉到不对劲的苏濛头更低了。

汤月芙皱眉,本想要苏濛回避,但外面下着大雨,以她对苏濛的了解,让她进房间也无济于事。

更令月芙下决心的是真相本身。

不管真相是怎样,对月芙来说,儿子和苏濛都是无辜的,错的只是谷文而已。

月芙摇头又轻声叹了口气,“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

文承对这句话完全不能理解。

实际上母子二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天差地别,但月芙并没有打算暗示什么,只不过是命运本身的叹息。

对于文承来说,相比之下还需要说服母亲才是。

“妈,现在外面越来越危险……”

“危险也不能住一起,你们不可以……”

月芙迟疑地皱眉,又闭上眼睛很认真地懊恼起来。

懊恼的并非同意与否,而是为什么儿子会对苏濛倾心。

样貌并不出众,身板也是柔弱地可怜,虽然总是挂着微笑但总会不自觉地散发忧郁的气息,如果是出于厨艺或者体贴感的话儿子并不缺。

苏濛到底哪一点让儿子这么着迷?

如果大家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或许会一口答应吧。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月芙苦笑一声。

文承仍然执拗地发起攻势。

“我不明白,你要请苏濛吃饭,苏濛帮我辅导学习你也……”

“如果是这样正常的交往当然不反对,”月芙很快反驳,“但是住进来绝对不行。”

“我不明白,妈你不是对苏濛很好的吗?”

为什么就不能更好一点呢?

“那是……因为她和我一样……不过是个可怜人……”

月芙撇向一旁,又用一丝仇恨的眼神盯着苏濛。

苏濛缩起肩膀咬着嘴唇,低着头注视被越抓越皱的裙摆。

恍然大悟的文承突然面露惊恐。

有其父必有其子……难道母亲是在说我带了柳真苏濛过夜,又带了妹妹过夜?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这种敏感的交往方式早已超出长辈的承受界限了吧。

苏濛的眼镜是父亲的,而母亲多少也对苏濛表现出一些好感,苏濛的身世不明……

有其父必有其子……

难道说?

“妈?”他抬头用不顾一切后果的眼神看过去,“我爸和苏濛到底什么关系?”

“反正不是你想的。”月芙意识到儿子在想什么,便这样答。

“我爸是不是改过名?”文承向前探了身体追问。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月芙摆手。

母亲到底在隐瞒什么?!

难道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了!

“我爸是不是哪里对不起你了?!”文承鼓足勇气追问。

“不可以这么说你爸!”她拍桌子,本能地斥责儿子。

可对于文承如此愤怒的理由,月芙更加懊恼了。

到底该怎么办?

月芙深吸一口气说,“我的命是你爸救的,就在这一点上,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把你带大了。”

这些事文承早就知道,可对这样的回答,他并不觉得满足。

无论你怎么解释,苏濛的问题还是没交代吧?

索性摊牌好了。

这种状态下只有打破一切默契的勇气了。

文承攥紧拳头,缓缓起身,

“妈,你都知道的吧,其实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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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黑云压顶

“这个世界怎么了,这个世界很好,不要胡思乱想的。”

听到儿子像倾泻的洪水一样快要说出那样的话语,月芙立刻冷静了下来,并且为了掩饰恐慌的心跳撩起肩前的头发。

这自然不会令儿子满意。

“妈……我已经是……”文承低下头慢慢托出。

“给我闭嘴!”

回答完这么一句冰冷的话,月芙跟着站立起来。头顶笼着阴沉的昏黄。

被这前所未有的变化而吓得颤抖的苏濛缩起肩膀,却也不敢动弹。

月芙这突然的暴躁明显刺伤了两个孩子,文承退了一步让椅子发出剧烈的拖动声。

需要抑制住所有情感的那个人,却是月芙。

“对不起儿子,刚刚……”她不知所措地收拾起碗筷,“汤冷了,我再热一热……”

“你都知道吧,为什么不说?!”

事实上这样的反应已经解释了一切,可母亲为什么还要这么顽强地掩饰?

“知道什么?”

“魔,法。”文承依然态度不变地试探和质问。

“瞎说什么呀你,”月芙假假地笑了一声,“傻孩子……”

“妈,别装了好吗?!”

文承的眼中潜藏着激烈的情感,他伸出手指点出耀眼的白光,照得屋内通明。

空气嗡嗡嗡地响着。

月芙盯着那束光芒哑口无言,耷拉下身体,放弃了抵抗。

对不起,楚哥。

难以启齿的月芙低下头。

“妈,你什么都知道吧,你知道我爸的身份,知道……”文承收起白光,平缓了语气说。

是啊,都到这份上了,有什么好瞒的呢……月芙忽然抬头。

“我不过是麻瓜而已,你们父子俩的事我不懂。”

对这句话期待无比的文承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惊喜,而是像被胶水凝固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窗外仍旧是沉闷的天空,乌云遮住了繁星,侵盆而下的雨在天际跳跃巡回。

三人假装漠不关心地听着雨声,一顿一顿地打着窗户。